裘山山:图书馆给了我最美好的回忆

来源:图书馆报作者:江水


  不久前,为庆祝第二十二个“世界读书日”,著名作家裘山山携新书《吉娜之夜》来到重庆北碚,在四世同堂纪念馆举办了签售及阅读分享活动。活动中,裘山山为读者详细介绍了自己的作品,分享了创作过程中的一些心得体会及背后的故事。不少读者争先恐后前来购书,并与裘山山一同交流、拍照……


  裘山山出生在杭州,长居在成都,祖籍是浙江嵊州。1970年至1975年曾在北碚求学,1976年入伍,1983年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按她的话说是,“从军40年,写作30年。”


  目前已出版长篇小说《我在天堂等你》《春草》等6部,长篇纪实散文《遥远的天堂》等2部,长篇传记文学《隆莲法师传》等2部,小说集《白罂粟》等9部,散文集《你看不到的风景》等10部,以及《裘山山文集》(7卷)。作品曾获得鲁迅文学奖、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四川省文学奖、冰心散文奖、《小说月报》百花奖、《小说选刊》年度大奖等若干奖励。原为成都军区政治创作室主任、《西南军事文学》主编,现已退休。


  此次签售的《吉娜之夜》,收录了她近年来所发表的15篇中短篇小说,这些小说大多讲述的是当下女性复杂而又精彩的情感生活,其结构新奇巧妙,语言生动朴素,可读性强。借此难得的机会,记者就写作与阅读话题采访了裘山山。意外的是,她谈得最多的是与图书馆的缘分。


记者:您当下的写作状态如何?此次签售的新书《吉娜之夜》,有哪些值得与大家分享的创作心路?

裘山山:我一直喜欢写短篇小说,虽然也出版了几部长篇,我自己认为短篇写得更得心应手一些。目前我已发表的短篇小说有120多篇,其中女性题材占了一多半。作为一个女性作家,这是很自然的事。

《吉娜之夜》是我十余部中短篇小说集中的一部,收录了15个和女性有关的故事,这些故事讲述了当下女性丰富的生活和复杂的心态,尤其是城市女性的婚姻形态和爱情观。我总觉得女性由于情感细腻,生命饱满,她们的生活场景也就更为广阔和丰富。尤其是中国女性,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背景下,她们所遭遇的人生经历可能比男性更复杂,所面临的精神困惑也更严峻。我很愿意通过小说来进行探索,当然也包括对婚姻的探索。


记者:能否透露一下,您的下一步创作计划是怎样的?

裘山山:最近我刚刚完成了一本非虚构作品《家书》。这本书应该是我今年最重要的作品,其中全部是我青年时期写给父亲和母亲的信。从上个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末,从13岁到30岁,由于我们这个家的特殊性,一家人总也不在一起,书信便成了我们家人之间最重要的纽带。我从当兵离家一直到结婚成家,给父母写了几百封信。整理这些信件,等于将我自己的来时路梳理了一遍,很是感慨。许多完全被我忘记的事,又一次浮现,甚至我自己都惊讶:我还说过这样的话?我还做过这样的事?所以,我在非常感谢父亲母亲留下了这些信件的同时,也感谢年轻时的我,给父母写了那么多信,一来帮我留下了脚印,二来也不至于在几十年后的今天,为没有多和父母沟通而后悔。现在我在进行另一本非虚构作品的写作,是写一位两栖动物研究领域的老科学家的,预计年底完成。


记者:阅读在您生活中扮演一种什么样的角色?喜欢阅读哪类作品?对纸本阅读和数字阅读的观点是什么?有关阅读的体会、经验、理念,是否能与读者分享?

裘山山:阅读已经是我的一种生活习惯,每天不读两页书总感觉不对劲儿。坦率地说,今天的我,阅读量在减少,远不如年轻时多了,年轻时读起书来废寝忘食。但有意思的是,阅读量减少,阅读方式却在增加。以前很单一,就是拿着书读。现在可以用手机阅读了,手机里,除了朋友圈有文学作品外,还有Kindle和“微信读书”等不同的软件。另外,也还可以用耳朵“读”——听书。我用听书的方式,重读了很多经典,比如《静静的顿河》《围城》《百年孤独》,还有村上春树、老舍、莫泊桑、毛姆的小说。不管何种方式,每个月读五到六本吧。

  对于读纸质书还是电子书,我不认为有很大差异,我都能接受。无论何种方式,只要适合你就好。比如,你是个上班要在路上耗费很长时间的人,那么用手机阅读就是个不错的选择。比如你是个视力严重下降的人,那么,听书是个不错的选择。无论怎样,阅读就是学习,学习始终是令人愉快的。


记者:您都去过哪些国家?是否对国外的阅读状态有所了解?

裘山山:我出国次数不多,也就去了4个国家,按顺序说是:俄罗斯、日本、美国、印度。我感觉其国民喜爱阅读的程度,也基本上是这个顺序。

  我去俄罗斯的时候是2001年,俄罗斯还处于经济比较困难的时期,有点儿像我们的70年代。但是,那时的俄罗斯阅读的普及度却远远超过我们。无论是在地铁上、公交车上,还是公园里,都能看到手捧一本书在看的人,不是报纸杂志,而是厚厚的书。这令我很感动。其次是日本,每次路过日本的书店,都能看到里面有很多人,很安静地站着或蹲着看书。当然,我没有深入了解,看到的只是现象。据说印度人也是很爱读书的,但我在印度的几天里,感觉不明显。我在美国待的时间最长,而且是在大学校园里,肯定到处都能看到读书的人,但这个不具有代表性,我还不了解他们业余阅读的习惯。所以,就我所感受到的,还是俄罗斯人最爱读书。


记者:图书馆在您的阅读生涯中曾发挥过重要作用吗?

裘山山:我很愿意谈这个话题,因为图书馆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我是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看长篇小说的。最早看的是《高玉宝》和《欧阳海之歌》,还有散文集《冰凌花》。记得我看的《高玉宝》还是竖排本,这让我认识了不少繁体字。但那时,书实在太少了,家里的四大名著在“文革”中全上缴了。仅有的一点书很快被我看完了,我就看传单,看旧报纸,凡是有字的都看,如饥似渴。上初中时,我们家搬到了重庆北碚。进入陌生的环境后,一时间没有了朋友,我越发渴望看书了,一旦听说谁手上有书,我就跟谁去套近乎。

  在这样的状态中,我意外地发现,北碚街中心有个图书馆,图书馆里有个少儿阅览室,我当时激动得不行,立即跟妈妈申请去图书馆看书。妈妈那个时候对我那么迷书很发愁,我因为迷书烧糊饭无数次,买东西丢钱,总是魂不守舍。她不希望我成个书呆子,可是又很难拒绝我这么爱学习的要求,只好同意我每周日去一次图书馆。于是一到星期天,我上午就先把该做的事情全做了,比如挑煤球、洗衣服、完成作业,然后下午两点就跑到图书馆去看书。那个少儿阅览室就在一楼,我记得很清楚。每次一走进去,借到一本书一屁股坐下来,就忘了全世界。直到管理员喊“喂,那个同学,你该回家了”,我才如梦初醒,站起来依依不舍还了书,回家。

  我参军后,对阅读的渴望依然无法消除。连队图书室仅有的几本文学书很快被我借来看完了。买书也是有条件限制。我听说,重庆图书馆就离我们连队没多远,我很激动,星期天马上请假去图书馆。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说,借书需要证件。那个时候我们战士是没有证件的。工作人员看我那么想看书,就说,“你去开个证明也行。”于是我就上营部,请书记给我开了一张证明。我就用这种方式,去图书馆看了一段时间的书。当兵第二年,我得到两笔稿费,一笔7元,一笔8元,连忙跑到新华书店去全部买成书。十几本文学名著,先捐给连队图书室,然后再借出来看,总算过了一下瘾。

一直到上大学,我才算彻底解决了读书的“饥荒”。我当时努力考大学的一个重要动力,就是因为有个大学生告诉我:大学里有图书馆,书籍浩如烟海,你一辈子也看不完。


记者:请为读者荐读三五本您最认可的书,并简单说一句荐语好吗?

裘山山:值得推荐的书很多,我就推荐几本我这两年看到的比较喜欢的书:

匈牙利作家马洛伊·山多尔的长篇小说《烛烬》。小说写了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阔别40年后秉烛夜谈,伴随着彻夜长谈的,是涌动在他们内心深处的情感和往昔岁月中的隐秘,还有走到人生尽头时最彻骨的思考和感受。作者具有十分冷静而有力的叙述能力。

  美国作家保罗·奥斯特的长篇小说《隐者》。保罗·奥斯特是个非常善于讲故事的作家。已出版二十多部长篇,我最喜欢的是《隐者》。其情节引人入胜,又出人意料,结构也很别致。

非虚构方面,推荐美国作者阿图·葛文德的《最好的告别》。这是一本关于衰老与死亡的书,作者是医生,写得真实而又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