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雨君:贴近孩子的生活,以诚挚的态度写作来源:图书馆报作者:李霞
“辫子姐姐”郁雨君写的每一本书都和成长密切相关,她的作品注重多层次展现儿童的内心世界、多角度塑造具有感染力的人物形象,并散发着浓郁、明亮的生活气息和活泼、自然的童年气息。在二十多年的创作生涯中,郁雨君坚持贴近孩子的生活,坚持以诚挚的态度写作。深受小读者喜爱的郁雨君认为是孩子滋养着她、成全着她,让她保持着身心活泼、明朗自在的状态,并越来越有一种使命感,这种使命感促使她去创作更多充满童趣又不乏温情的故事,来陪伴孩子们成长。
郁雨君,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儿童文学专业硕士。现已出版“辫子姐姐故事星球”“辫子姐姐心灵花园”“辫子姐姐长大有意思”系列、《十三岁女孩》等七十余部作品。作品获得“陈伯吹儿童文学奖”“全国优秀少儿图书奖”“《儿童文学》小说擂台赛金奖”等多种奖项,并入选慕尼黑青少年图书馆“白乌鸦书目”,作品亦多次荣登开卷少儿类畅销书排行榜前列。新作《老师一定有办法》近日由安徽少儿出版社出版。
记者:多年来,您的作品总能贴近儿童的生活,深受孩子们的喜爱。请问您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您有什么写作法宝吗? 郁雨君:我常常会收到孩子们天真的告白,其中有句话让我印象深刻:“辫子姐姐,好喜欢你!天真,感恩,成长,想入非非!”如果真有什么让孩子喜爱的地方的话,那便是这句话中的“天真”“感恩”“成长”和“想入非非”了,而且我给自己下过一个定语:“写小孩书/我在这星球唯一的站立点/我和这世界唯一的连接通道。”所以,与其说我有什么写作法宝,不如说是我的“笨拙”和专一。这么多年我一直只做这一件事:写小孩书,和孩子们在一起。贴近孩子对我来说,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也是生活和写作中的常态。
记者:“故事星球”系列作品照亮了孩子们童年的阅读天空。一个星球一个故事,如今您已经写到第十二个故事了。在该系列作品的创作过程中,发生过哪些让您印象深刻的事情呢?在这么多的故事里面,您最喜爱哪一个? 郁雨君:生活中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触动了我的内心,激发起我的创作欲望。比如我整理衣帽间时,发现很多落单的耳环,就会想一只耳环会不会去找另一只耳环?发现一双紫灰高跟鞋,脑子里便会浮现那天给我试穿鞋子的那个漂亮女孩说的话,“高跟鞋会挑剔主人,它像马一样需要被驯服!”那么它真的被我驯服了吗?我想它们都是有一些秘密的,后来我就写了《阁楼星球有秘密》。 还有一次,我坐车经过绍兴,吃到了正宗臭豆腐,忽然就回想起小时候奶奶牵着我的手到弄堂口给我买炸臭豆腐的往事,并产生了极强的画面感和浓烈的气味。后来,我的故事里就出现了一个戴着马桶金冠的粑粑国王子…… 要我挑选一个最爱的星球故事,我也会有“选择困难症”。一闭眼一狠心,脱口而出的是《看不见的好朋友》,因为这本书是写给我生命中那些消融的雪人朋友,虽然和他们说了再见,但我从未忘记他们。
记者:您最新创作的“故事星球”之《老师一定有办法》,涉及到了特殊教育的问题,该作品也体现出了您独特的教育理念和柔软的儿童观。请问促使您写下这样一个故事的原因是什么? 郁雨君:这个故事的降临和形成,贯穿了2016年的四季,而且是从沉重一步步走向轻盈的。 那年春季和夏季我看到了这样一小群非常态的孩子,他们可能自闭,可能有阅读障碍……他们在我眼里的“特别”不仅仅是“特殊”,更多的是特别真实。我想写写他们,但我又担心自己最终会落入俗套。 深秋,我来到成都的一所学校,学校里有一百多个这样的孩子,校长美丽又洒脱,我能感受到她的理想就是让这样的孩子和正常孩子居住在同一星球,各得其所,和谐共处。在那里,我找到了写作的态度。 接近冬天,四处漫游的我走到了两个故事的结局面前: 有位校长骄傲地向我展示了一本自闭症女孩画的漫画,校长计划等女孩小学毕业的时候,给她做一本画册,印一两百本,同时举办一次全校签售会。那画面一定很动人,就像我的故事会有美好奇迹发生吧。 然而奇迹也是一种非常态的,我想到了另一个画面。就是在成都那所学校,有个建在坡地上的属于孩子们的种植园,那个季节已是万物萧瑟,坡顶长椅上坐着一位前来陪护的奶奶和她的孙女,她们都穿着深红色的外套,两手插在衣兜里,衣服后背灌满风。两个背影鼓鼓的,看起来又是空心的。一个像枣核,一个像瘪了的小枣。那画面,寂静,无解,每天都在重复。 一个是浪漫的奇迹,一个是迷惘无解的现实,我要选择哪一个呢? 那年12月,我在济南宝华小学看到一整面墙只刻着一首短诗,金美玲子的《我和小鸟和铃铛》。那面墙差不多有两层楼那么高,诗行排列在那里,生动又伟大: 我伸展双臂,也不能在天空飞翔,会飞的小鸟却不能像我,在地上快快地奔跑。我摇晃身体,也摇不出好听的声响,会响的铃铛却不能像我,会唱好多好多的歌。铃铛、小鸟还有我,我们不一样,我们都很棒。 那一刻,我找到了如何书写这个故事的答案,从沉重的思绪里生发出一个轻盈的答案。 不管我写出怎样的故事,世界的样子,就是每一秒里发生的真实。最重要的是,那些孩子,他们每天都在成长,经历着自己独一无二的生命旅程。我所能做的,就是以诚挚的态度去对待每一个人物,赋予他们生命的色彩,给予他们灵魂。因为他们是现实,是童话,亦是寓言。
记者:您的作品既有现实的温度,又带着童话般的美妙与轻盈。您的语言也仿佛音符一般,跳跃着,轻唱着。如何才能创作出好的作品,在这方面,您有些什么心得与大家分享? 郁雨君:我想用3个关键词来回答这个问题。 语感: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独特的语感,它是属于不可言说的天分的一部分,有先天的成分,也有后天因为阅读写作和表达被唤醒而不断加强的部分。我的语感,有读者说是“那种海蓝和深橙色的结合体,有种吃了香香的软糖的感觉”。有读者说是“夏天盛放在白瓷碗里的杨梅汁,轻轻丢进一小块冰块,发出‘叮’的清脆响声”。还有读者说“辫子姐姐,你的用词萌萌哒。”在我看来,“萌萌的用词”,是童书写作中很重要的特性,这或许也是通向孩子世界的某种通关语。对我来说,写作的最佳状态,就是语感和故事感的同时在场。 细节:一本动人的童书,并不是说要描写到纤毫毕露的程度,而是说某一个细节,能让人心里一跳。每当我在阅读中、在写作中捕捉到这样的细节时,感觉就像和倾心已久的恋人突然相遇。 进阶:1.不费劲写出来,读起来很费劲。2.费劲写出来,读起来也很费劲。3.费劲写出来,读起来不费劲。4.不费劲写出来,读起来也不费劲。我不是在写绕口令,只是试图精确描述我写作进程的几个阶段,目前我正努力从第三阶段向第四阶段迈进。
记者:孩子们读着您的作品,哭着、笑着长大了。在他们眼里,您是永远有着开心笑容的、美丽可爱的“辫子姐姐”,请问您是如何成为“冻龄”的“辫子姐姐”,并拥有孩子般灿烂笑容的呢? 郁雨君:“永远”这个词太过漫长和绝对,不如说是“一直有着开心笑容的辫子姐姐”。而我是如何做到“可爱”的呢?大概是身上具有某种迷糊不自知的“错乱的时空感”,以及某种以“不变应万变”的糊涂到坦然的心态吧。与其说是“冻龄”,不如说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批又一批的小读者们都长大了,但他们也都在接力般持续接纳着我,而长大的那些读者依旧长情。这些孩子,一直滋养着我、成全着我,让我保持着身心活泼、明朗自在的状态。 E·B·怀特说过一段话:“孩子是地球上最认真,最好奇,最热情,最有观察力,最敏感,最灵敏,而且一般来说最容易相处的读者。只要你的创作态度是真诚的,是无所畏惧的,是澄澈的,他们便会接受你奉上的一切东西。” 我不能和伟大的怀特相比,但至少我们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为孩子写书,并且幸运地被孩子接纳。我写了很多故事,有的稀奇古怪,有的神经跳脱,有的自说自话……这些故事孩子们不仅照单全收,还会和我心有灵犀,用一句时髦的话来说,就是“总能get到我的点”。 我也总会收到大读者的私信,他们会告诉我“你是我最初阅读的启蒙者”“你的文字对我的童年有很深刻的影响”“对未来的人生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原来我和我的作品对小读者的影响,真的有可能贯穿他们的整个成长期。所以,从事写作的我,会越来越有一种庄重的使命感。在从事儿童文学创作近二十年的时 间里,小读者对我而言,犹如一个天然的保鲜冰箱,在某种程度上,我就这样被冻住了,全然不知岁月。
记者:对您的儿童文学创作产生过影响的作家有哪些? 郁雨君:我喜欢的作家有罗尔德·达尔、阿斯特丽德·林格伦和埃里希·凯斯特纳、E·B·怀特、欧内斯特·米勒·海明威、托芙·扬松、托马斯·哈代、马克·吐温等。这些作家都或多或少影响着我的创作。托马斯·哈代的作品一以贯之的基调是“性格决定命运”,这也成为我写作甚至人生的信条。埃里希·凯斯特纳善用美妙绝伦的比喻,托芙·扬松的作品中有种温存又古怪的诗意。罗尔德·达尔就更不用说了,我喜欢他的全部…… 他们都是杰出的作家,但我认为,对读者而言,作家的杰出与否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作品是否特别适合你。
|